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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怀表文学www.Laohuaibiao.com提供的《卿卿薄幸》 70-80(第1/23页)
相见欢(一)
寝殿之中, 容厌苏醒过来。
滚烫的额头此时温度趋于正常,他浑身上下却还是没有多少力气。
他一醒,曹如意?便惊喜上前, “陛下!您终于醒了!”
这?一晚上, 可真是吓人。
上半夜, 先是边关战事有急报, 下半夜,临近五更天,陛下独自一人一身酒气地从?酒池中出来, 暴雨之中也没有撑伞,等他走到宸极殿时, 周身的酒味已?经被暴雨冲洗干净, 满身湿润的狼狈。
宫人慌张地准备伞和棉巾, 还没等他走进寝殿,便见他骤然又昏倒过去,额头烫地吓人。
这?一倒,如同一滴热油滚入锅中, 宸极殿乍然间急乱起来。
如今宫中时常在主要的宫室间走动的,都是当初宫变之后?,重新选拔上来的新人。
这?些宫人们从?来只见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,没见过陛下露出一丝一毫脆弱之态。如今看到陛下在深夜暴雨中淋着雨回到宸极宫, 这?本就不正常, 再?加上居然在人前昏倒过去,众人心?中忽然恐慌起来。大邺真?正的安稳, 是从?陛下开始全面?执政期间开始, 这?才不到四年……
而眼下这?个关头,外患正严峻, 陛下绝对不能出问题。
容厌往日总是说一不二,他下的命令,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违抗。他说他的身体只能由皇后?娘娘调理,这?个时候,也没有人敢冒险请太?医,又不能去打扰娘娘,宸极殿中的宫人只能焦躁地等着。
……幸好,娘娘来了,陛下此刻也已?经醒过来了。
曹如意?捧着茶水过来,容厌像是极为疲惫一般,只说让他备水。
曹如意?欲言又止。
陛下这?才刚刚退了烧。
容厌见他不动,眸光淡淡扫过去,曹如意?忽然意?识到自己的大胆,浑身一凛,立刻出门去。
作为陛下身边最常用?的宫人,曹如意?向来谨慎小?心?,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低,等他出了门,直起身子,才恍惚起来。
陛下,今日似乎有些不同。
若说陛下往日总是神兵利器一般无坚不摧,冷硬地丝毫不近人情,方才,曹如意?却觉得,陛下好像一下松懈了下来,像是一瞬间失去了骨架那般,那股冰冷的锐意?也淡化下去,变地散漫而漠然。
不知?道是终于懒得强撑伪装,还是高烧之后?还不清醒。
曹如意?甩了甩头,他为什么会有这?些乱七八糟的想法。
备好水,容厌沐浴后?,走到书?案前,将?摆放在他面?前的情报密函一一翻开看了一遍。
过去的这?一夜,张群玉会拿到那两张图,楚行月给?出的,不一定是假的。
容厌手指搁在桌上,没有血色的肌肤被乌木的颜色映衬地更为苍白,如霜雪堆成的脆弱雕塑。
他垂着眼眸,慢慢思考着楚行月的意?图。
毫无疑问,他想让楚行月死,既是了结楚氏余孽,也是厌恶楚行月占据晚晚心?中的位置。
楚行月亦然,他是想让他容厌死。
他一死,大邺和晚晚,楚行月早晚可以得到。
他交上的这?两张图,大邺的兵马可以借此势如破竹,至少将?金帐王庭驱逐到苍山以北。
代价么,自然是迫切拉长?的战线、加派的王师,以及,大批王师调离、防守越发薄弱的皇城。
楚行月这?三年在金帐王庭,得到了多少,与王庭可汗又有什么约定?
如今他却拿出了王庭的地形图和布防图,布防可改,地形却改不了。
金帐王庭,容厌要不要?
同时要守住大邺姓容,那如今要不要得起?
容厌看着密函上的字迹,提笔写下今后?的战事安排。
他写得很细。
金帐王庭如今最为骁勇的大将?,两年之前,他亲征曾经有过几次直接对上。
这?个人有勇有谋,擅于利用?地形进行伏击,然而这?次前线的王庭王子,在军中颇有影响,却喜欢大开大合,强势攻城。王庭本意?是想让这?两个人取长?补短,可军中在制定策略时,只有一个绝对将?领,两人最开始必有不合。这?也是大邺应当利用?好的一点,这?场战役不宜过久,要在两个人完全磨合好之前结束,也得攻破苍山,直取王庭,震慑北戎至少数十年。
容厌将?如何针对这?两人用?兵用?谋离间、示弱、绞杀,详尽地写完,而后?又摊开另一张宣纸,写出接下来两个多月的边境战事和朝堂紧要之事的安排。
撂下笔后?,饶温走进来,就要封好取走,容厌却下意?识又将?他方才写下的东西检查了一遍。
察觉到自己生硬的谨慎,容厌眼眸滞住一瞬,而后?很快垂眸复核完,没什么表情地站起身,走到寝殿里间的窗台前坐下。
宸极殿和椒房宫的建筑格局差别不是很大,内里的陈设和纹饰却截然不同。
宸极宫黑金的底色冰冷华贵,容厌从?前习惯了这?样的配色,如今他习惯了另一处,再?回到这?里,心?绪低沉却也平静。
支摘窗开着,边沿垂挂着一滴欲落不落的水珠,不知?道是夜间的雨水,还是霜寒的露水。
这?一滴呈现拉长?球型的水滴,映照着冬日浅金色的晨光和霜绿的中庭,这?般微小?,却有种芥子纳须弥的广大之感。
容厌很累,倚靠着窗台,视线凝在这?滴水珠上,便什么也不想再?去思考。
这?滴水珠落下,便等着下一颗凝成。
容厌没有伸手去接。
他原来也可以这?样平和耐心?地,等下一颗不知?道能不能再?汇聚出来的水珠。
天色大亮,朝阳已?经爬上半空,日光大盛。
没有下一滴了。
命途大概总是错过和失去,得到总是太?少,他总要接受。
饶温传达下命令,又折回宸极殿,问道:“陛下,明日开朝会吗?”
容厌好一会儿没有回答,许久之后?,才道:“年假未过,有事上奏折,天大的要紧事,来御书?房面?见。”
饶温面?上微有讶异之色。
实在是……陛下这?样,有些不如往日勤勉的模样。
不过,三年多的夙兴夜寐宵衣旰食,如今只是松懈一些,不召开大朝会而已?,也算不得什么大事。饶温没有多问,又有一名小?黄门端着一面?托盘进来,托盘上是一碗药。
深色的药汁苦而涩,碗沿腾起的白气袅袅上升,寝殿中很快便被这?种苦意?填满。
小?黄门将?药碗放在容厌手边的长?案上,便低头退下。
药碗上清晰可见的白雾越来越浅淡,直到热汽快要散完了,外面?传来唱声?。
是晚晚回来了,还有,张群玉。
晚晚和张群玉又见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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