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王恩: 24、高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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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信王府上。

    李邵修看着淡淡深深云前,一轮清冷的圆月。

    他负手站在玉阶前,宽大的衣袍被风拂起。

    半响,李邵修开口问:“谷太宰,世上可有佛法?”

    谷太宰愕然。李邵修从来不信此种谬言,怎得如今煞有介事的问起来这些了?

    “有或者没有,自在人心。若是相信,便有,若不信,便没有。”

    谷太宰摸了摸胡须:“世间人求神问道,也不过是求自己的宽慰之心而已。”

    李邵修负手而立,天边清亮的月光为他的眉眼拢上层朦胧颜色。

    “那些命中带煞之言论,可信么?”

    谷太宰摇头:“老夫历经两朝,只是听闻,未多见过。夜半前席,从未见过鬼神一类。只怕是命中带煞之类言论,也是谣传。”

    谣传么?那他呢。

    三岁生辰那天开始,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梦魇之中,都是父皇俯身而下的凉薄眼神,和母亲瘫软靠在门框前,怀里搂着胞弟的尸体,指责他:“我叫你离他远一些,你为何不听?这下好了,你的亲弟弟被你克死!你还不滚出去!”

    殿外下着瓢泼大雨,一瞬间炸雷声音响起,闪光如白昼,乌云密布的天空被撕裂。

    他当时不过七岁,生辰这日,兴高采烈的到了母亲的寝宫,想着与母亲一同吃顿饭而已。

    钦天监派来的神婆子戴着青面獠牙,围着燃燃升起的篝火,密集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。

    雨水如刀割一般,幼年的李邵修睁不开眼睛。

    可也比不上他心如刀绞般的疼痛。因为是他把胞弟克死的。在他生辰这天。

    李邵修永远忘不了那个雨天。

    神婆手拿铃铛,带着尖仞的鞭子打在他的身上,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他也忘不了父皇的话。

    “这孩子命里的煞气太重,就应该好好洗一洗。只怕他这命数,会孤寂度过一生。”

    母亲因胞弟去世而难过,伏在地上痛哭。

    看着这一幕,他徒劳的张了张嘴,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
    谷太宰看着面前的男子,怕是信王殿下又在回忆那些前尘往事。太宰叹声:“殿下不必太过忧虑。信则有,不信则无。大多时候只是心病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幼年夭折的九皇子…”谷太宰叹息:“与殿下毫无关系。后来太医又查明,是九皇子不小心溺水而亡的,九皇子不足月出生,天资孱弱。殿下不用过分苛责自己。何况这么多年过去,那已经成了旧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,若是殿下命中有煞言论一言属实,那老夫和周公子,季夫子还能好端端的活到今日吗?老夫这几日觉得身体愈发强壮了,还是托了信王殿下您的福气。”

    李邵修默然。

    他也不想选择相信那些言论。可是年幼时,那一段梦魇,无时无刻都不在提醒他。

    想到柔安,李邵修又片刻失神。

    脑海之中有邪魔叫嚣,尖面獠牙膨胀着,刺向他的胸口。他只能暂时压抑了心头的神思。

    —

    闺房中,郎月高照。柔软的月光洒在窗边,被分割成一片片菱形。

    房里燃烧着轻薄的檀烟。

    江柔安哆嗦着,缓缓褪下湿答答的衣裙,周身沉浸在热水里。

    温热的水流拂过冰凉的身体,江柔安觉得暖和过来了,全身酥麻,舒服的靠着软枕。

    王嬷嬷在桶里填了一瓢热水。

    她絮絮叨叨:“姑娘回来后,湿答答的浑身淋着水,老奴还以为怎么了呢,吓了一跳。好在姑娘没事。”

    江柔安摇了摇头:“嬷嬷无须为我担心。我只不过是不小心跌落水中的。”

    王嬷嬷皱眉:“和珍郡主也真是,下手没个轻重的。失了大家女子该有的姿态。”

    心里有几分猜测,江柔安问:“嬷嬷,和珍郡主是因为信王殿下,才害我的,是么?”

    王嬷嬷的手顿了一顿,难为情点头:“恐怕是的。信王殿下年轻,又生的俊美无俦,这京里的适龄女子,十有八九都有颗痴心撂在信王府里。可惜啊…”

    “可惜什么?”

    “她们只敢在心里头想,却不敢说出来。倘若说出来了,家里的父母双亲也不会同意的。”

    听见王嬷嬷只这样说,柔安不解追问:“为什么呀?”

    王嬷嬷笑:“姑娘久在闺中,可能未曾听闻。信王殿下年幼时,钦天监算过。他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冷煞命格,一辈子呀,克亲。”

    说着,王嬷嬷的眼睛湿润了,陷入遐想:“本来呢,是没有人相信的。后来,贴身照顾幼年信王的小太监不知怎么就暴毙了,还有信王殿下那个亲生弟弟,那孩子真是可怜,不到三岁,就溺水而亡…”

    “于是先帝相信了钦天监说的话。他把年幼的七皇子绑在柱子上,让神婆烧火以驱赶冤孽煞气,足足三天三夜啊,不吃不喝,滴水未沾。那会儿的信王年幼体弱,从柱子上解下来,只留最后一口气儿。”

    “最是无情帝王家。先帝信了那煞气之言,把他一个人送到宫外头的府里养着。这一养便是六七年之久。先帝的心好狠,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孩子,却一次也未曾看望过…”王嬷嬷说到伤心处,不免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江柔安面前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,每日站在门前,痴痴的向皇宫的方向张望。这身影逐渐与信王的身影重合。

    怪不得前几日,世叔独自坐在殿中,寂寞掩朱门,月光凄清萧寒,落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江柔安听着,心里酸涩无比。

    王嬷嬷从记忆里抽回,声音愁苦,问她:“柔安,你信这些么?京里的人,一个一个的,表面上夸赞着信王殿下在沙场征战的英武神姿,可背地里,没有一个不背后议论,将信王殿下的命格当做谈资的。他们也断然不敢把自家养的女儿嫁到信王府里来。他们甚至觉得,和信王走的近,也会被这命格所影响…”

    江柔安摇了摇头,她双手搁在桶沿边,拄着下巴,温柔的声音带着丝坚定:“嬷嬷。我不信这些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被阿公捡来的孩子。可如今阿公老了,我不能再留在将军府里,给阿公添麻烦。世叔愿意收留我一个孤女,柔安心中已经万分感激。”江柔安道:“我不相信命,更何况这些带煞的无稽之谈。世叔是将军,是夏朝的英雄,柔安只知道,若无世叔,疆城失守,再往里便是南关,秦地,淮河一带,那上京也便保不住了。若无信王,也便没有了大夏。”

    王嬷嬷惊讶于江柔安的这番说辞。失神许久,她微微红着眼,连声感慨:“好孩子,好孩子。这几日,殿下兴致不高,怕是又想起那些陈年旧事了。柔安姑娘,殿下若来了,你替老奴多劝他几句。你说的话,殿下能听进去。”

    江柔安点头如捣蒜:“嬷嬷,你放心。柔安知晓。”

    她看着手腕上的白纱,里面缠着的伤口微微发痒。

    幼年时候阿公外出带兵,不方便带着她一个女孩儿,便把她留在将军府里。那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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